吴有南枯坐在木椅上,油灯昏黄的光將他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鬼魅。
    “陈野……”
    他咬牙切齿地念著这个名字,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。
    “不管你是谁,我吴有南发誓,定要你血债血偿!”
    ——
    与此同时,陈野一行人经过两天的顛簸,终於在第二日太阳落山时分,抵达了上京市。
    吉普车驶入城区,徐凤娇忍不住轻轻“哇”了一声,陈野也好奇地打量著窗外的景象。
    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上京市。
    夕阳的余暉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。
    街道比清河县,比双林市宽阔许多,两旁多是灰墙灰瓦的平房院落,偶尔能看到几栋三四层高的楼房。
    一些临街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斑驳的口號標语痕跡,无声地诉说著过去的岁月。
    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属於大城市的、混杂著煤烟和人间烟火的气息,与靠山屯的清新山风截然不同。
    车队没有进入最繁华的区域,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、有著高大树木的林荫道。
    最终在一处有著灰色砖墙、黑色铁门的院落前停了下来。
    彭东成率先下车,对同样下了车的周长青低声道:“老周,今天就先到这里,辛苦了。”
    “具体事宜,等我见过父亲后再议。”
    周长青点点头,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陈野和徐凤娇,带著特战小队和其余车辆离开了。
    彭东成这才转身,对略显侷促的陈野和徐凤娇解释道:“这是我在这里的房子,不过父亲不住这儿。”
    “他身体需要静养,住在別处。”
    他没有明说是什么地方。
    但陈野心里明白,彭老那个级別的人物的住处必然是守卫森严、常人难以进入的区域。
    推开铁门,是一个不算很大但十分整洁的院子。
    青砖铺地,角落种著几株耐寒的冬青,显得乾净而素雅,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。
    “今天有点晚了,你们先在这里休息。”
    彭东成引著他们走进正房,推开一间厢房的门。
    “明天我需要先去见父亲,把情况匯报一下,再带你们过去见他。”
    房间布置得很简单,一张炕,一个衣柜,一张书桌,两把椅子,但收拾得一尘不染。
    徐凤娇默默地点了点头,这一路上,彭东成已经简单介绍了家里的情况。
    彭老爷子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,大儿子早年牺牲,彭东成排行行二,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。
    彭东成自己有两个儿子,都比徐凤娇大,徐凤娇算是他流落在外的么女。
    至於徐凤娇三叔和小姑家的情况,彭东成没细说,陈野和徐凤娇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。
    因为陈野情况的特殊性,彭东成这次回来异常低调,除了出发前给老爷子那边打了个极其简短的电话报平安外,並没有通知其他家人。
    电话里,他对陈野的秘密更是只字未提,这件事太过惊人,必须当面才能透露。
    彭东成看著女儿略显疲惫的容顏,心里有些发酸,又叮嘱了几句。
    “厨房有热水,你们简单洗漱一下。柜子里有乾净的毛巾。”
    “缺什么就跟我说,或者跟负责打扫的王阿姨讲,她明天白天会过来。”
    “知道了,爹。”
    徐凤娇轻声应道。
    这声“爹”叫得还是有些生涩,但在路上的这两天也勉强可以开口了。
    彭东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,又看向陈野:“小野,照顾好凤娇,你们也早点休息。”
    “您放心,彭叔。”陈野点头。
    彭东成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    关上房门,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。
    外面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远处隱约传来的城市背景音。
    徐凤娇走到炕边坐下,轻轻抚摸著平整的炕席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    “总算到了……这一路,感觉比上山打猎还累。”
    陈野走过去,坐在她身边,握住她的手:“嗯,別想太多,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    徐凤娇靠在他肩上,低声说,“就是……心里有点慌。明天就要去见……爷爷了,还有……我娘。”
    她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完全空白,那种即將见面的陌生感和隱隱的期盼交织在一起,让她心绪难寧。
    陈野理解地搂紧她的肩膀:“丑媳妇总要见公婆,何况我媳妇这么俊。”
    “至於你娘,血浓於水,见了面自然就好了。”他试图用轻鬆的语气缓解她的紧张。
    徐凤娇被他逗得嘴角弯了弯,轻轻捶了他一下。
    “没个正形,那是我娘,怎么是丑媳妇见公婆。”
    她顿了顿,仰头看著陈野,“那你呢?你紧不紧张?明天爷爷问起来……”
    她知道,明天见彭老爷子,重点恐怕还在陈野身上。
    他那个“梦”和特殊的能力,才是彭东成急著带他们来上京的核心原因。
    陈野沉默了一下,坦诚道:“说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。”
    “不过,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藏著掖著反而更麻烦。”
    “我看彭叔……他是真心想护著咱们,有他在前面挡著,情况应该不会太糟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徐凤娇点点头,对彭东成,她虽然还不能完全像对徐老蔫那样亲近依赖。
    但这一路上的点滴关怀,以及他处理事情的方式,都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、属於父亲的担当。
    “睡吧,”
    陈野拍了拍她,“养足精神,明天才有力气应对。”
    两人简单洗漱后,吹熄了油灯,躺在了炕上。
    陌生的环境,未知的明天,让两人一时都无法入睡。
    黑暗中,徐凤娇轻声问:“陈野,你说……咱们以后,还能回靠山屯吗?”
    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。
    上京市的景象,还有即將见到的那位高权重的爷爷,都让她感觉像是踏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    陈野转过身,在黑暗中准確无误地找到她的手,紧紧握住:“当然要回去!靠山屯才是咱们的家。”
    “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,咱们就回家。娘还在家等著呢。”
    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,徐凤娇悬著的心终於落回了实处。
    只要还能回去,只要家还在那里,眼前的这一切,就当作是一场必须经歷的考验吧。
    她往陈野身边靠了靠,安心地闭上了眼睛。
    陈野却依旧睁著眼,望著窗外透过窗纸渗进来的微弱月光。
    他的思绪飘得更远。
    彭老爷子会是什么態度?
    高层会对他的能力如何定性?
    是视为祥瑞,还是视为异端?
    是利用,还是控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