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局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压低声音。
    “老唐,你跟陈野接触最多,依你看……他会不会真的……?”
    他没把话说完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    唐队长摸出烟,递给刘局长一支,自己也点上,深深吸了一口,烟雾繚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。
    “刘局,咱们跟陈野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”
    “我感觉这小子应该是有些小秘密,而且身手好,脑子活,发家也快得邪乎。”
    “但要说他是什么胆大包天之徒……我还是有些不信。”
    “他帮我们抓过文物贩子,端了苟家富,自己领了奖金还惦记著牺牲兄弟的家属……”
    “这份心性,做不了假。”
    他顿了顿,掐灭了菸头:“可现在这架势,上京来的领导,还有军方的人,盯他盯得这么紧……”
    “我估摸著,陈野可能是无意中卷进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麻烦里,或者……”
    “他背后真有点我们不清楚的事情。”
    “但具体是啥,咱们级別不够,摸不著边啊。”
    刘局长重重嘆了口气,脸上写满了无奈和一丝不安:“是啊,这阵仗太大了。”
    “罢了,既然是上峰的命令,我们执行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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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老唐,你把握好分寸,个人情感不能带到工作中!”
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
    唐队长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命令一层层传达下来,一场针对陈野及其社会关係的、更为细致和深入的排查全面铺开。
    这一次,不再是暗中的走访,而是近乎“明牌”的正式调查问话。
    一组组调查人员被派往各处,问话的对象涵盖了所有与陈野关係密切的人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靠山屯村委会一间临时徵用的办公室里,李二狗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,对面是两位表情严肃的调查员。
    他额头上冒著细汗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    “李二狗同志,你不用紧张。”
    一位年长些的调查员开口,语气还算平和,“我们就是找你了解一些关於陈野的情况,以及……”
    “之前靠山屯附近关於『深山悍匪』的流言,据我们调查,最早似乎是从你和陈强那里传出来的?”
    “你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?”
    李二狗那里见过这种场面,他咽了口唾沫,心臟砰砰直跳。
    硬著头皮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领、领导,那……那事儿啊。”
    “俺……俺们也是听別的村猎户说的,说是在老林子里撞见生面孔,带著傢伙,不像好人。”
    “俺们就是……就是嘴快,在村里那么一说,谁成想就传开了……这……这也犯法吗?”
    调查员盯著他的眼睛:“只是听说?”
    “具体是哪个村的哪个猎户?在什么时间、什么地点看到的?”
    “这……这过去有些日子了,俺、俺记不清了……”李二狗眼神闪烁,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。
    另一位年轻些的调查员语气加重了几分:“李二狗,你要清楚,隱瞒事实或者作偽证,是要负法律责任的!”
    李二狗嚇得一哆嗦,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,带著哭腔道:“领导,俺说的都是实话啊!”
    “那些话……那些话真是俺听来的!”
    见他这副模样,两位调查员交换了一个眼神,知道再问下去也很难有突破,便在记录本上写了些什么……
    ——
    在县城另一处地点,虎爷表现得则镇定得多。
    他慢悠悠地品著茶,面对调查人员关於近一年来他经手的那些来歷不明的拖拉机的询问。
    还有他和陈野的具体关係,胡九万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    “领导,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,在江湖上混口饭吃,有些门路不足为奇。”
    虎爷放下茶杯,语气平淡,“那些拖拉机,確实是我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关係弄来的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这不合规矩,该抓该罚我都认,就是枪毙,我也没啥怨言。”
    “但道上混,讲究个义字,上家是谁,我不能说。”
    “至於陈野那小子,他就是运气好,碰巧从我这儿得了些好处,合伙做了生意罢了。”
    调查人员显然不信这套说辞:“胡九万,你不要避重就轻!”
    “我们查过所有明里暗里的渠道,根本没有这批物资的流通记录!它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!”
    “你告诉我们,到底是什么样的『门路』能做到这一点?”
    虎爷呵呵一笑,带著点江湖人的油滑。
    “领导,既然是见不得光的门路,自然有它不见光的法子,要是轻易能被查到,那还叫门路吗?”
    “我老头子年纪大了,记性不好,具体的,真记不清了。”
    无论调查人员如何施加压力。
    虎爷始终咬定东西是自己弄来的,与陈野无关,至於细节,一概推说记不清或者要讲江湖道义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面对从省城来的、级別更高的调查人员,陈金生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。
    他在招待所的房间里,额头渗出汗珠,但语气依旧坚持。
    “阿野是我兄弟,他救过我的命!”
    “养猪场的启动资金和第一批猪仔,是我动用了家族的一些关係,从南方偷偷运过来的,就是为了帮他,也为了我自己在这边立足。”
    陈金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“我知道这程序上可能有些问题,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。”
    “但阿野他真的是个好人,这一点我可以拿我陈家的信誉担保!”
    调查人员冷静地反驳:“陈先生,我们理解你和陈野的私交。”
    “但是,我们与你香港的家族通过电话核实过,他们承认在服装厂设备上给予了你支持,但对於那些猪仔,他们表示毫不知情,也从未经手。”
    “请你解释一下,这批物资究竟来自哪里?”
    陈金生一时语塞,脸色变了几变,最终只能咬牙重复道。
    “就是……就是我通过其他渠道弄来的,具体不方便说。”
    “总之,一切责任在我,与陈野无关!”
    年轻的虎子则表现出了近乎执拗的忠诚。
    在养猪场的临时办公室里,他梗著脖子,面对调查人员的反覆询问,只有一句话。
    “俺野哥是好人!是天底下最好的人!”
    “他帮了俺,他干的生意也养活了好多人,你们不能冤枉他!”
    再多的问题,他一律以“不知道”、“不清楚”或者沉默来应对。
    而对欧阳军伟的问话,则显得更为专业和谨慎。
    调查人员对他的背景有所了解,態度也客气许多。
    “欧阳教授,我们很尊重您在专业领域的贡献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,您当初是如何与陈野结识,並决定加盟养猪场的?”
    “以及,您得到的那本《母猪的產后护理》……据我们了解,其中包含的知识相当超前,这本书的来源是?”
    欧阳军伟推了推眼镜,神情坦然。
    他不能,也不会对组织撒谎:“我与陈野的结识,源於他对养殖业的远见和对我个人的真诚邀请。”
    “那本书,確实是陈野提供给我的,至於书的来源……大概是他那个香港朋友的门路……”
    他顿了顿,补充道。
    “基於我与陈野同志的接触,我个人认为,他是一位有魄力、有想法、愿意为家乡做实事的年轻同志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纪律,我也不问你们到底在查什么。”
    “但我相信,他的本质是好的,他的事业是对国家、对集体有益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