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相馆的老式镁光灯“咔嚓”一闪,刺得徐凤娇眯了眯眼。
    “同志,再靠近点!新郎官別僵著,搂著媳妇儿腰啊!”
    老师傅从黑布罩子里探出头,恨铁不成钢地指挥。
    陈野“嘿”了一声,手臂一伸,直接把徐凤娇揽到怀里。
    “你干啥!”徐凤娇耳根一红,手肘往后一顶。
    “结婚照相嘛,得喜庆!”
    陈野齜牙咧嘴地挨了一下,手却没松,“师傅,再来一张!”
    徐凤娇瞪他,可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。
    镜头定格——
    她穿著崭新的白衬衫,头髮难得梳得整齐,陈野咧著嘴笑得像个二傻子,两人背后是印著“囍”字的红色幕布。
    “彩照加急三天就能好,一共八块六。”老师傅拨著算盘。
    陈野掏钱痛快:“再来两张单人照!”
    徐凤娇拽他袖子:“浪费这钱干啥?”
    “留著以后看啊,”
    陈野凑到她耳边,压低声音,“等咱俩老了,坐炕上翻照片,我就能笑话你——瞧你当年凶的,照相还瞪我……”
    徐凤娇“噗嗤”乐了,踹他一脚:“谁要跟你一起坐炕上!”
    可准备离开的时候,她回头看了眼橱窗里掛的几张样品结婚照,是西方婚纱的样式。
    徐凤娇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好奇和羡慕。
    陈野顺著她目光望去,知道她应该是有些喜欢,可惜县城並没有现成的婚纱。
    “省城的照相馆肯定更大,应该也有这些新潮的婚纱,你要是喜欢,等咱们去的时候,再拍一套咋样?”
    徐凤娇脚步一顿,语气淡了下来:“再说吧。”
    她快步往前走,陈野望著她背影,心里嘆气——
    这丫头嘴上硬,可到底还是有些惦记那对“彭”姓夫妻。
    可十几年过去,单凭一个“彭”姓去省城寻人,无异於大海捞针。
    更何况……
    徐凤娇的亲爹,十几年前就能隨手帮人垫付药费,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。
    这年头,局势还不是很明朗,身份越不简单,越容易牵扯到一些不好的事情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出了照相馆,陈野捏著取相单,得意道:“等过两天来取,到时候咱家墙上掛一张,再给徐叔……”
    “你少嘚瑟!”
    陈野咧嘴一笑,突然凑近她耳边:“媳妇儿,你是不是特稀罕我?”
    “滚!”
    徐凤娇耳根一红,扭头就走,“谁稀罕你!”
    陈野三两步追上去,一把拉住她的手:“走,逛街去!今天你想买啥咱就就买啥!”
    徐凤娇挣了挣,没挣开,哼了一声:“你说的啊,別到时候心疼钱!”
    “心疼啥?你男人现在穷得就剩钱了!”陈野拍著胸脯,故意学李二狗的憨样。
    徐凤娇终於绷不住笑了,阳光落在她脸上,明晃晃的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百货大楼里人挤人,徐凤娇攥著陈野列的清单,一样样核对——
    喜、菸酒、鞭炮……
    陈野推著购物车跟在后头,时不时往车里扔点计划外的“稀罕货”——
    “凤娇,这雪膏香得很,给你来两盒!”
    “这毛衣针要不要?我瞧王婶织毛衣挺顺手,冬天就別进林子打猎了,学学织毛衣也不错……”
    徐凤娇回头瞪他:“买这么多没用的干啥?你钱多烧得慌?”
    陈野笑嘻嘻地又往车里塞了包奶:“一辈子就结一次婚,不得可劲儿造?”
    旁边售货员捂嘴笑:“同志,你男人真疼你。”
    徐凤娇脸一热,低头猛走,却悄悄把陈野乱拿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——
    毛衣针放回去,雪膏和奶、菸酒、鞭炮都留下,她才不喜欢这些针线活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拖拉机“突突突”地往靠山屯开,冷风呼呼地往领口里钻。
    徐凤娇裹紧了袄,缩在陈野身旁,车斗里堆满了今天买的东西——
    陈野瞥了她一眼,见她盯著远处的山发呆。
    “冷吗?”他大声问。
    徐凤娇回神,白了他一眼:“废话!这破天,风跟刀子似的!”
    陈野咧嘴一笑,单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她:“捂捂手!”
    徐凤娇接住,热乎乎的——是国营饭店送的肉包子,还冒著热气。
    “算你有点良心。”
    她咬了一口,含含糊糊道,“你今天咋还想著发那么多喜帖?通知一声不行吗?”
    陈野满不在乎:“不差这些钱。郑院长、唐队长他们,没少帮衬咱。”
    “尤其是这山货生意,没有郑卫东的条子,还真做不到现在,请他们总得正式些。”
    徐凤娇轻哼一声:“你倒是会来事儿……哎,陆师傅真不来?”
    “他走不开。”
    陈野耸肩,“国营饭店离了他得乱套!不过我也给他送了喜,喜烟。”
    徐凤娇嗤笑:“陆师傅是不是还惦记著,让你给他猎一头熊的事情?”
   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,车轮碾过土路,扬起一阵灰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拖拉机驶入靠山屯时,天已经擦黑。
    村口的老槐树下,几个半大孩子蹲著玩石子,见车来了,一窝蜂衝上来——
    “野哥!买啥好吃的了?”
    陈野抓起一把撒出去:“明天都来吃席!管饱!”
    孩子们欢呼著抢,有个七八岁小丫头仰著脸问:“野哥,新娘子是不是凤娇姐啊?”
    陈野乐了:“当然是你凤娇姐,不然还能是你小丫头片子啊?”
    小丫头撇嘴:“我娘说凤娇姐凶得很,你以后肯定要挨揍!”
    徐凤娇从车上跳下来,作势要拧她耳朵:“小丫头片子,你说谁凶那!”
    孩子们尖叫著散开,笑声在暮色里飘出老远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陈野家门里,帮忙的人还没散去,明天需要的食材也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。
    陈母正指挥人搬桌子,见他们回来,忙迎上来:“咋才回来?吃晚饭了没!”
    陈野跳下车,把东西一件件往下搬:“娘,郑院长,唐队长、虎爷……他们明天都来,得多备两桌。”
    陈母喜得直搓手:“哎哟,这可是大事儿!那咱还需要多准备啥吗”
    徐凤娇拎著暖水瓶过来:“大娘,別忙了,已经准备的够多了,城里的酒席也不见得比咱的好!”
    陈母拉著她的手,眼眶突然红了:“凤娇啊,明天过后,你就真是我闺女了……”
    徐凤娇鼻子一酸,別过脸:“我早就把您当娘了。”
    “哎,我闺女说的对!陈野这臭小子,以后要是敢欺负你,娘帮你收拾他!”
    陈野假装没看见,扭头冲院里喊:“二狗!强子!过来搬东西!”
    李二狗笑呵呵跑出来,:“野哥!东西我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,明天绝对不出乱子。”
    陈野拍拍他肩:“行啊,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,勤快多了!”
    李二狗憨笑,凑过来低声道:“我媳妇……咳,她说明天也过来帮忙。”
    陈野挑眉:“哟,转性了?”
    李二狗挠头:“她这两天老实多了,就是……不太爱说话。”
    “行,只要她不惹事,愿意好好跟你过日子,我不会为难她的。”